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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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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下了正式的出逃計劃,宋訾親自去了一趟七略書局,召集了全部的下屬,只宣布了一件事:“啟動計劃四,執行時間定在是七日之後。”

在知道自己是穿書者的時候,宋訾就為劇情的不可逆性設立了假死出逃計劃,他用了足足十年的時間,一點點他打下將來出逃的基礎。

這並不是一時間的頭腦發熱,而是足足十年的累積,除了他自己之外,共同為他付出努力的還有七略書局、城門守衛、宮城守衛、馬車行、護送的鏢局、以及北境接應的人選,他們平日裏靜悄悄的在崗位上待命,但一旦宋訾需要離開的時候,這些人就會成為他順利出逃的重要一環,幫助他在天子的眼皮下提前離開。

這當然需要冒很大的風險,但對於這個沒有監控器、交通也不夠便利的年代,只要能夠打好時間差,提前預測到對手所為,宋訾就有九成的把握保證自己順利的離開,剩下的一成,是考慮到家人掉鏈子以及無法預料的天災人禍帶來的意外。若是老天爺要他死,誰都逃不過。

在遇到阿言之後,宋訾把初步計劃修改到了第二個版本,這個版本和只是在家人中多了一個阿言。知道阿言懷孕以後,第三版本多了一條飽受期待出生的小生命。現在是改進過後的第四版本,多了一個替姐代嫁的環節,難度似乎增加了一些,但想一想,和他原本的計劃相差的地方,只是從在冷宮輪值的護衛變成被皇帝冷落的皇後。

看著他的眼睛變多了,可他同時增加了左相父親和郡主母親的助力,甚至還有他阿姊多年經營的人脈關系。這場逃生游戲的闖關難度增加了,可他的裝備和夥伴戰力也得到了提升。

沒什麽值得擔心的,在宋訾宣布正式啟動計劃的時候,七略書局裏的執行者們一個個臉上帶著喜色,跟過年似的。

“我等著這一天好久了,一身骨頭都養懶了。”

“偷皇後,這可比之前刺激多了。”

“就是,俺媳婦孩子還在北境待著呢,可算日後能天天團聚了。”

宋訾站在門外,聽著門內討論的話語,張伯推開門而出,見宋訾面有悵色,轉頭看向門內:“郎君可是舍不得離開京都?”

他道:“京都雖繁華,可勢力盤根錯雜,北境有北境的優勢,郎君去了北境,日後便不用如此辛苦奔波,也能比現在更快活。”

宋訾看著窗外高墻上飛起的鳥雀,伸了個懶腰,活動了方才坐了一個時辰有些僵硬的筋骨:“張伯說的對。”

在一點點布置的時候,他就設想過這一日,只是沒想到這一日來的這麽快,這麽突然,他看向張伯:“七略書局放兩日的假吧,大家也好好歇一歇。日後還是要正常生活,張伯想要和人分別的話,不要做得太明顯哦。”

書局裏的人並不會每個人都走,但張伯肯定是要和他一起離開的,畢竟張伯答應了,日後還要做他未出世孩子的教習先生呢。

張伯微微一笑:“郎君安心。”

“阿放,你怎麽回來的這麽快?”

宋訾回相府的時候,正好碰上了宋菁和明安郡主,母女倆盛裝打扮過,顯然是要出門。

“本來也沒什麽事,我以前還要輪值,現在用不著,娘,你們兩個現在是去哪?”

宋訾作為計劃制定者和執行者,相當於只是按下一個早就制造好的精密儀器的按鈕,啟動機器,它自己會轟隆隆的開始運轉,到大婚之日來臨前,他用不著事事自己親力親為,從家裏接到賜婚的聖旨到現在,他足足用了兩日來安排這件事,現在適當的放松,是為了離開那一日有最好的精神準備。

“是去見你外祖母她們。”明安郡主笑得有些勉強,“娘不是要嫁女嗎,府上這些人怪吵鬧的,我帶小菁去你外祖母那邊避一避。”

她問宋訾:“你要不要一起?”

宋訾搖搖頭:“不了,娘,我現在就想躺床上歇一歇,什麽都不幹,什麽都不想,再說了,您和外祖母想說體己話,我一個大男人哪裏好摻和。”

“那行吧,阿放你好好休息。”

她去做不太明顯的告別,宋明成還得入宮向天子請辭,一個女兒馬上要做皇後的權臣,要這麽快辭官應該也不是太容易。

明安郡主收拾收拾心情,帶著女兒去了自己生長的安王府。

看到許久沒來府上的明安郡主,安王府一家都迎了出來,就連之前不太待見明安的她的嫂子吳氏都顯得格外親熱殷勤。

不過她這會可沒什麽心思搭理自己態度大變的嫂子,只和自己的娘親說寒暄話,說著說著,明安郡主就哭了。

“明安,這麽大人了,怎麽還哭哭啼啼的。”和明安郡主有幾分相似,但更為雍容的貌美婦人擦了擦女兒的臉頰,“你都快當外祖母的年紀了,還和小孩子似的。小菁還看著呢,你女兒都比你穩重些……”

她沒忍住數落了一番自己的女兒,可明安郡主還是哭個不停。

安王妃看了看自己的女兒,又看了看出落得大大方方的外孫女:“可是你爹欺負你娘了。”

明安郡主打了個哭嗝:“沒有,就是小菁要出嫁,我想到她剛出生的時候,還小小的一團,怎麽都舍不得她,娘,您當時也是這樣舍不得我出嫁的吧。”

提到當初的那一日,安王妃立馬摟住了這個嬌養大的女兒,眼眶發紅:“是啊,當初你還那麽小,非要嫁給那宋明成,娘擔心你過得不好,生孩子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嚇死……”

天下父母心,雖然家裏當爹的也疼寵女兒,可怎麽會知道女子的苦。

明安郡主摟住女兒繼續哭,宋菁自持冷靜,眼圈也忍不住泛紅,這哭著呢,外頭說,宮裏來人了,而且來的還是天子身邊的大紅人,馮吉馮公公。

祖孫三代哭著呢,只有旁觀的吳氏主動迎了出去,她是熱情給了笑臉,可對方只是點頭示意,並沒有搭理。只見馮吉直接沖著她的小姑子去:“唉,郡主姑奶奶,您怎麽跑這裏來了,陛下到府上宣召,請您進宮一趟,現在時候不早了,馬車都備上了,您隨雜家進一趟宮吧。”

世子夫人的笑臉僵在臉上,有什麽了不起的,嫁了給左相丈夫,也是小官出身,小家子氣得很,她丈夫至少是未來的郡王。安王是異性王,當年也為朝堂立下汗馬功勞,但按照大晉律法,承襲爵位需要降上一等,她的丈夫現在是親王世子,日後只能做郡王。

淡定,要淡定,不就是女兒入宮要當皇後嘛,現在她打好關系,皇後要固寵,還不是得找宗族裏的人,宋家除了宋明成,都是些鄉下人,小裏小氣,將來還不是得靠娘家侄女。

明安郡主的眼淚一下子止住了:“什麽,皇上傳召?小菁也要去嗎”

“不,陛下說了,您是長輩,只讓您一個人去。”馮吉的態度非常的和善。

家裏人還沒跑呢,明安郡主總不可能臨時找個替身入宮,她立馬慌張起來,“我這樣子入宮不太好吧。”

剛哭了一頓,妝花了,眼睛都紅了,怎麽好意思出去見人,更別說入宮見皇帝了,雖說皇帝名義上是她未來的女婿,明安郡主也忍不住心裏直發慌。

吳氏立馬出來解圍:“沒事,明安你這樣也是極美的,小彤的身段同你差不多,她有些衣裳你也穿得了,再到我屋裏補個妝。”

別看明安郡主嫁了人,這纖細身段還和當年少女時期差不多,瞧得她十分艷羨,眼睛沒紅腫,倒是顯得頗有風情,只是當岳母的見女婿肯定不能這麽不莊重,她要是丟了臉,安親王府也沒面子。

坐在馬車上的明安郡主捏著嫂子給的帕子,還有些不安:“馮公公,陛下宣我入宮是為了什麽事呀?”

馮吉寬慰道:“喜事,自然是大喜事,陛下好相處的很,您安心便是。”

明安郡主不問馮公公了,她覺得這老太監嘴裏沒一句真話,陛下很好相處這種昧著良心的話虧他能說的出來。

進了宮,明安郡主見的人卻不是皇帝,而是她的表姑母寧太妃。

見到熟悉的人,她稍稍安了心:“姑母。”

明安郡主看看四周,壓低聲音:“姑母,您給我透個氣,陛下讓我入宮,所為何事啊我心裏慌慌的。”這什麽都不知情,心裏怪忐忑的。

寧太妃拍拍她的手:“不用慌,是陛下讓我同你商議皇後大婚的事,你是他的母親,天子的岳母,你慌什麽。”

明安郡主:……就是這樣才很慌。

她張了張嘴,正想說什麽,就聽宮人通稟:“天子到。”

雖說她現在是天子未來岳母,可君權至上,就算是天子親娘也不能在皇帝跟前肆意妄為。明安郡主立馬低頭,然後就看到了天子衣擺上一枚叫她格外眼熟的玉牌。

這不是她當初給未來兒媳挑的見面禮,她送給宋訾口中阿言的禮物嗎,怎麽到了天子身上。明安郡主沒忍住,一下子擡起臉來,然後整個人直接瞳孔地震,手指用力的抓緊了身邊的寧太妃。

“阿,阿……”

寧太妃被她抓得吃痛,表情還要維護住和煦,五官都有些許輕微的扭曲,“明安,陛下不是什麽洪水猛獸,你手輕點。”

當娘這麽多年了,怎麽還是莽撞,和當年的小姑娘似的,看著嬌滴滴,手勁這麽大。

“還請太妃避讓,朕有些話想單獨對岳母說。”

寧太妃抽出手退了下去,明安郡主眼巴巴看過去,很是慌張。

皇帝給了個眼神:“您坐。”

明安郡主坐在了椅子上,但怎麽都不自在,就感覺椅子上插了很多細針似的,好像逃離這裏。

皇帝為什麽會有宋訾給的玉牌,為什麽長得和她兒子畫的畫像一模一樣,手腕上居然還戴著那個被她嫌棄的春帶彩的玉鐲。難怪她說京城裏怎麽突然興起翡翠,紫色的鐲子還賣得特別貴。

“小七和我說過,您生養他非常用心,見了一定會喜歡我。”

天子的神情是明安郡主從未見過的溫柔和煦,平和的嗓音一說話,明安郡主心下安穩不少,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,只小雞啄米式的點頭:“喜歡喜歡。”

誰敢說自己不喜歡皇帝啊,她兒子居然搞了皇帝。等等,宋明成也看過那副畫,肯定早就認出來了,為什麽他一直隱瞞著她這個枕邊人!明安郡主氣得不行,好像眼前的天子也沒什麽可怕的了。

“您別害怕。”司馬彥道,“我請您進來,一是想好好安排這場婚事,還有另外一個原因,民間有傳說,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見面,所以這裏有一封信,代為讓您轉交,您一定願意親自交到小七手上吧。”

他柔柔一笑,神情竟然有些脆弱感:“我怕這信落到他人手上,他不一定願意及時拆開來看,說不定丟到一遍,或者忘記了。但如果是您的話,一定可以做到,對吧。”

明安郡主被眼前的皇帝迷花了眼,連連點頭:“陛下放心。”

到最後,她都不知道怎麽出宮的,反正整個人就有些暈乎乎的,腦子一時間變成了漿糊,一會兒咬牙切齒,一會兒忐忑,一會兒又笑,臉部表情精彩紛呈。

等回去的時候,明安郡主想起來宋菁還在安親王府:“等等,先去安親王府”

兒子的事情很重要,但是女兒同樣重要。

馮吉來接的明安郡主,又特地送她出宮,笑道:“您放心,安樂縣主已經回府了。”他提醒說,“陛下的事情,比什麽都重要。”

等回了相府,明安郡主直接闖進宋訾的小院,然後氣勢洶洶的把鹹魚躺在床上的兒子逮起來:“有人托我給你送一封信,你自己看。”

“娘,能有什麽信。”宋訾拿到信的時候,瞳孔一震,信紙上簡簡單單四個字:小七親啟,他不可能認錯,這是阿言寫的字。

他連忙拆開,信封鼓鼓的,但裏面沒裝著什麽信,而是封了一串鑰匙,細細長長,除此之外,還有一張小紙條,寫著幾個序號,和簡短的一句話:要按順序打開哦。

鑰匙格外的長,而且造型別致,似曾相識,電光火石之間,宋訾隱隱約約摸到些什麽。

“娘,皇帝送到咱們府上的那些嫁妝呢。”

“應該在庫房裏吧,擡進來沒動過。”皇帝送的聘禮,她是要給女兒添上嫁妝,出嫁那天再擡回去的。

宋訾一躍而起,直接沖出小院:“管家,開庫房。”

等著庫房的門緩緩推開,宋訾沖了進去,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綁著大紅花的木箱子,它們外箱被擦拭過了,而且當時相府死氣沈沈,根本沒有人關心箱子,他沒能認出來。皇帝送來的聘禮,一共是六個外觀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大箱子,寓意著六六大順。

宋訾拿著手裏的鑰匙,手有些抖的去開箱子,戳進去,沒打開,他靜下心來,深呼吸一口氣,按照紙條上的指引,打開了第一個箱子。

第一個箱子,沈甸甸的,是一根根晃人眼的金條,不是那日一兩裝的小黃魚,看上去應該是一斤重的大黃魚,這個箱子當時是好幾個人一起擡進來的。

第二個箱子,是他見過的那套金冠一套婚服,還有散落邊上的珠寶,裏面五光十色的寶石比那日他見到的時候堆得更滿。

第三個箱子,是一些破破爛爛的小玩意,宋訾認出來了,這都是他親自打造的東西。

第四個箱子,空空的,只有一副畫和一個令牌,和他被撕毀的畫像一個風格的繪畫,不過畫中人不是阿言,而是他自己,一筆一劃,是顧盼生輝、意氣風發的宋小七。

第五個箱子,是銀質的葉子牌,是淩夷收走的審刑司的身份牌,不過他仔細一看,葉子牌是新刻的,上面的名字不是宋小七,而是宋訾。

第六個箱子,靜靜的躺著一封信信,同樣寫著:小七親啟

宋訾小心翼翼的拆開了這封信,這次的信不再是薄薄一張,而是厚厚一疊。

一封信,一張紅色的婚書。

吾愛小七:

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,應該是相府接到賜婚聖旨的第二日,我在想,這兩日你一定很忐忑不安,就如同你中了毒的時候,我守著你的時候一樣忐忑。

不,我比你要更忐忑才對,我怕你一睡不醒,就此天人永隔。

那日你因為救宋明成中毒倒下,我的世界都昏暗無光,太醫說,若是截了你的手,可以保住你的性命,宋明成毫不猶豫道,截了手,保住你的命。那一刻,我真想要提刀砍了他的腦袋。

但還好,我的血也是藥,喝了我餵的血,你保住了手,也保住了命。順順利利醒了過來,比太醫預計的還更早一些。

我守了你足足兩日,才走開片刻,你就醒了,那一刻我真的好生氣。巫醫說你的魂魄飛走了,但叫你回來的人卻不是我。

要是宋明成不活在這個世上就好了,開句玩笑,他是你的生父,只要他不犯下大罪,我不會殺他。

小七,我曾經輾轉反側,多次想同你坦白我的身份,可是怕你畏懼,怕你離開,多次暗示。

可是我的小七太遲鈍了,或者,太過相信我,總是不愛往那一方面想。

是我的名聲在外,讓天下人害怕。天子卻不知,我不願讓小七畏懼。

知道我有孕在身之時,我曾惶恐,但更多的是欣喜,欣喜它會將我同小七緊密相連在一起。

等到我生下孩子的時候,牽住小七的手,你便哪裏都逃不開才是。可當你昏迷不醒的時候,我頭一次那樣後悔,後悔讓小七冒了這樣大的險。

從宋明成口中得知你的身份,我生氣過,動搖過,懷疑過。宋明成啰啰嗦嗦的,還吵得我耳邊疼,但他說的對,你不知我是天子,我不知你是宋訾,宋小七的身份也許有虛假,小七對我的愛卻是真的。

我甚至有些高興,你騙了我,我也騙了你,這樣你便沒有理由再離開我。可是你兩日兩夜都沒醒,夢裏只喊著爸媽,卻沒有阿言,我忍不住生宋明成的氣,生你的氣。你答應過我,會為我和孩子著想,不會冒險,你別的事情都沒騙我,說過的話都算話,只這一次騙了我。

阿言是個小心眼愛計較的人,你騙我這一回,那我也騙你這一回,裝作不知道,讓你爹也騙你。他說了,他早就知道了,因為愛子之心,騙了朕。

在回去的路上,我想了許多,故作隨意問起,小七卻同我坦白,那一刻,我欣然釋懷。司馬彥是孤獨的皇帝,他生性多疑,人憎人畏,但阿言有小七。

我想了很久很久,還是想要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前,同小七成婚。

小七可以為了孩子不生我的氣,能不能因為對阿言的愛原諒我長久的隱瞞呢。

阿言很害怕,怕結局是不能承受的結果。但阿言還是想要賭一賭,賭贏了,換一個毫無芥蒂,心甘情願的小七。

賭輸了,朕絕不會撒手,哪怕將你從此束縛深宮,彼此遍體鱗傷,朕和皇後死也是要死一起的。

忘了同小七說,阿言的記性其實很好。同生共死,是小七對我許下的諾言,便是你忘了,阿言也不會忘。

——聽說未婚夫妻婚前不能隨隨便便見面,所以短暫的和你分開,依舊念你的阿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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